晨曦初现，招提寺外密林中飞出一行鸦雀。

林中一片空地上，龙辛与铎木分立两侧。

龙辛蔫头耷拉眼儿，昨夜与龙骨比拼酒量，果然落了下风；

铎木双目炯炯，摩拳擦掌，脸不知不觉大了一圈，近看才能发觉，原来是腮边长出一圈黄毛，想是妖力鼓动催发之故。

“还要比？你打不过我。”

“那也要比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！”

“这次输了你待如何？”

“悉听尊便。”

龙辛拍着脑袋想了半天，“唔，美酒不能无肴，土地庙旁新开了个卖腌肉的铺子，待会儿给我提几斤来。”

“谁输谁赢，打过才知分晓！”铎木二话不说，就地一滚，变回金睛长鼻的大狮子。

龙辛“哼”了一声：“早告诉你，陆上就没有我打不过的妖怪，你还偏偏不信。”话音未落，铎木已怒吼一声冲上前来，巨掌踏地，地上裂开一条足有一人长的缝隙，欲要将龙辛吞入。

龙辛摆摆袖子，甩下来一根断了的丝线，游龙腾蛟一般在空中翻腾，冲着铎木张牙舞爪。

铎木早先与龙辛比试吃亏惯了，此刻见他以线化形，当是又玩什么鬼把戏，两眼紧盯线龙，却不觉脚下裂隙蔓延到了自己脚边，且越来越大。

龙辛看他浑然忘了敌手究竟是谁，一门心思全在线龙之上，不由地叹了口气。小手指轻轻一点，那线龙飘摇而上，到了高空猛地下坠，身形笔直如枪如箭，直直向铎木扎去。铎木不敢硬接，躲闪之间正好掉进了自己震裂的缝隙之中……

傍晚时分，铎木垂头丧气去给龙辛置办酒肴，龙辛的呵斥犹在耳边，“铎木，要想赢我只有一招，那就只置之死地而后生！连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，一条丝线便搅得你心绪不宁，这样你一辈子，也报不了仇！”

铎木恨得牙痒痒，明明是他狡诈使计谋在先，自己才会战战兢兢，浑然忘了正副主次，如今反成了自己怕死！次次被他压着打，真是可恨！

正想着此事，土地庙里传来个声音：“小妖怪！”

铎木侧目一瞧，竟是地仙禧宝在冲他打招呼，明晃晃的笑脸让他心情稍缓，答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
禧宝倒是个知错能改的神仙，大大方方道歉道：“我之前受睢远那老杂毛巧舌挑拨，自己又是个粗鲁莽撞的性子，以致差点犯下大错，实在是对不住了。”

铎木见她道歉，笑道：“好在大家平安无事，招提寺也未受到损坏，这事以后不必再提了。不过以后你这性子真得改一改，不然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。”铎木说完自己觉得不妥，他何时变得这么多话了？况且自己是妖她是仙，哪有妖怪教训神仙的道理？

禧宝却浑不在意，点点头：“我记住了，哎小妖怪，你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
铎木听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小妖怪，哭笑不得道：“我叫铎木。你的土地庙边新开了个腌肉铺子，我是，我是受朋友所托来帮他买些来下酒的。”

禧宝闻言晃个身儿变成禧婆模样立在他身边，“我也去，反正在庙里待着也无甚事，烧香拜佛的都去你们招提寺了。”语气颇有些“你们抢我香火”的意味。

铎木哈哈一笑，也不拒绝，一仙一妖便结伴前行。

新开的铺子就在土地庙对街深巷之中，许是“肉香不怕巷子深”的缘故。两人一路闻着肉香而来，到了铺子前头，一男一女正在忙活，男的装肉，女的收钱。

铎木选了几块肥瘦相间的，让老板包好，支了钱待要离开，禧婆拉拉他衣角，低声道：“那边有个金瞳人，走路飘飘似在云端，说不定是天上下来的神仙，你可要小心一些。”

铎木转头一看，竟是熟人。他脑中转了几转，快步走过去，“葛浮(见《行镖之栖雨壶》)，你怎么有空下凡来了？”

那人回头，果然是龙灯使葛浮。他看见铎木先是一愣，又是一喜：“原来你们在这里！大家可都好？”转眼看到禧婆，眼神一肃，闭口不言。

铎木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，“大家都好，小茶壶很是想念你。对了，你来京城所为何事？”

葛浮犹豫半天，还是说了出来：“我是来寻雨神大人的，他来到了京城，”顿了顿说道，“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，你们多加小心。”

铎木也收了笑意，重重一拍葛浮肩膀：“多谢！”

葛浮又与他说了几句，因禧宝在旁，不久便告辞离开，而铎木则拿着腌肉辞别禧宝，回到寺院。

回到寺中时，却发现雨神已经先一步到了，与龙骨、晏玖二人谈话。龙骨见着铎木过来，使了眼色，示意他先行避开，铎木只得转个身去龙辛处送腌肉了。

转回头，龙骨看着雨神似笑非笑：“不知雨神大人大驾光临，所为何事？”

雨神吃了盏茶皱皱眉头：“凡间皇帝惹玉帝不快，他命我三年之内不得在京城内降雨，我此番只是路过，却感应到熟悉的气息，追着来到了这儿，没想到……”说着目光在他俩身上一打量，“见到了旧友，实在是出乎意料。”

晏玖听得迷糊，她与雨神可算不上旧友，那雨神指的，难道是龙骨？她心中奇怪，转头看龙骨。

不待龙骨解释，雨神悠悠开口道：“难道你不曾与她说过你与黎姬的那段情缘？也对，若是说了，这姑娘早该羞愧致死，天上地下哪有和母亲共侍一夫的道理？即便黎姬她，已经死了。”

晏玖听了如遭电击，龙骨却再也忍不住，腾地拔身而起，一手指向雨神怒斥道：“赤松子！你当年负黎姬在前，挑拨我与晏玖关系在后，我不与你计较，正是看在黎姬的面上！如今你竟出言污蔑自己的亲生女儿！你拍着胸脯问问自己，可对得起黎姬，对得起晏玖！”

此话一出，屋中死一般静寂。龙骨始觉自己说出了隐瞒多年的秘密，他伸手去揽浑身发抖的晏玖，晏玖却圆睁着两眼闪身避过，指着雨神道：“你说，他是我爹？”

龙骨点点头，晏玖却呆在当场一动不动。她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，母亲从未讲过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，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父亲，而且还是自己见过面了的，雨神赤松子！

雨神也如遭雷劈，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：“龙君，你莫要骗我……”

龙骨看他的眼神满是轻蔑：“我骗你作甚？此事我原打算烂到骨子里也不说，可没想到当年你心思狭隘，如今更是让我恶心！你只当你爱黎姬，为了她做妖也甘愿。可你只是说说，黎姬呢？她生在山野长在山野，平生不爱荣华权势，只求自由。

“可为了你，她情愿被玉帝百般刁难以求位列仙班，与你朝夕相伴。你又是如何回报她的？就因为我与她志趣相投，走得近了些，你便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与她争吵，甚至还害得黎山百妖跟着遭殃，这是你身为七尺男儿该有的胸襟吗！这便是你对她的好？”

龙骨越说越气，雨神眼前湿哒哒一片，眼前浮现出三人当年的情景。

雨神赤松子原先不过是个布云降雨的小仙，有四海龙王治理凡间风雨，许多时候他只是个挂名儿的雨神，大部分时间都流连在凡间，四处游览历练。那时的赤松子，心境平和，进退有度，十足的翩翩佳公子。

直到一日，他遇见那个让他爱了千年却恨了万年的女子——黎姬，还有曾经的龙君，现在的龙骨。

黎姬与龙骨是早早便相识的，都是活了千万载，视浮名浊利如粪土的人，性子跳脱不羁，又爱惹是生非、诛邪灭妖，自然能玩到一起去。赤松子原本也是这样的人儿，可他略安静些，不喜闹市，闲暇时更爱躲在山川之中欣赏风景，而不是混到人群，同那些凡人一起厮闹玩耍。

黎姬与赤松子相爱之后，先时不知避忌，依然同龙骨四处游玩，赤松子默默随在他们身后，看着两人默契十足地戏耍恶霸，降妖伏魔。而他，除了布云降雨，与凡人无异。

渐渐地，黎姬看出赤松子心中所想，也静了下来。龙骨再来黎山邀她出去杀妖的时候，她便倚在赤松子身上，冲他扬扬书本：“我是要考女状元的，你自己去玩吧！”龙骨也不傻，笑笑离去，自此，再不来相扰。

后来龙骨独闯万恶谷，黎姬听闻后坐不住了，与赤松子商量，万恶谷险恶异常，千妖百怪层出不穷，她想要去帮龙骨。

这原本便是造福苍生的善事，赤松子点头应允，黎姬兴高采烈，点兵点将去万恶谷助战。

那几日，黎姬在外头杀敌降妖，赤松子在黎山天人交战。一方面他知道龙骨与黎姬并无儿女私情，一方面又忍不住去猜忌疑虑。久而久之，两人之间终于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口角。以至于最后，雨神发下神誓，与黎姬死生不复相见，两人彻底闹翻。

后来黎姬发现有了身孕，几次三番想要告诉赤松子却都未成。一是寻不到他踪迹，二是被他寒了心。再后来的事情晏玖便知道了，龙骨携手黎姬与饕餮一战，黎姬身染剧毒，三年之后，魂飞魄散。

龙骨说完，晏玖已泪如雨下。赤松子却魔怔一般，摇头不肯相信：“黎姬和你……”

“我与黎姬只是知己，若晏玖是我与黎姬所生，那我如今又怎会娶她为妻？”

赤松子如丧魂失魄，站起身来在屋中走来走去，口中喃喃：“不可能，不可能……”

龙骨看得厌烦，眼神一凛，椅子直直撞向他腿弯，赤松子身子后仰坐在那里，似觉不着疼痛，只嘴里犹在说着“不可能”。

龙骨明白他如今这副模样，多半是对黎姬也未曾忘情，这些年全拼着一口怨气支撑。如今知道黎姬并未负他，还为他诞下一女，如何能不心神崩溃。

龙骨回身将晏玖抱起，另寻一间屋子去。怀中的人才是自己最该关心的，晏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与母亲的过往，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。

龙骨抱着晏玖找了间屋子进去，坐下后晏玖在他怀中带着哭音问道：“你为何之前不肯告诉我？”

龙骨将她抱得又紧了一些：“怕的就是现在这样。丫头，莫再哭了，你再哭我也要跟着落泪了。虽然我现在只是副龙骨头架子，可若是哭将起来，三江五海的水可都要化作雨落到京城的。你就算不可怜旁的，也该可怜可怜整日介给你做饭菜献殷勤的小和尚吧？不怕雨水化洪水将他冲走？”

晏玖半天无话，良久肩膀不再一耸一耸的，却依然窝在他怀里不肯抬头：“我娘她，那些日子怎么熬的？”

龙骨想了想，“也不算难熬，你娘性子很好，随性自然，即便没有了赤松子在旁，她每日里也总能找到让自己开怀的事儿，你不必难过。”

晏玖摇摇头，“你不懂的。即便我娘再乐天，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，也是难以放下、难以忘怀的。”

龙骨自然知道。方才那番话只是为了劝她，谁想到这丫头如此透彻。

又过了一会儿，晏玖才抬起头，猫儿一般瞪着一对眼睛对龙骨央求：“我知道咱们不该出城，可是，我想去黎山看看。我保证不会被神仙发现。”

龙骨皱眉想了想：“我不放心你，”说着又笑道，“栖身京城只是为了兄弟们好好休养生息，不被天庭日日骚扰，却不想被你当成樊笼了。罢罢罢，稍后我与你同去黎山逛逛。”

看晏玖张口欲言，他脸色一正：“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。”

晏玖只能作罢，从他怀里起来：“咱们这便去吧？正巧灰皮将隐生石送回了给我，想必就能躲过天庭查探了。”

龙骨想了想，“好。”

两人走出屋去，雨神踉踉跄跄追了过来，龙骨搂着晏玖停住脚步，漠然而视。

雨神双目盯着晏玖看了半晌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是该忏悔，还是说自己这些年也并不好过？支吾半天才吐出一句：“隐生石……”

晏玖闻言，从怀中掏出隐生石便要丢过去。雨神忙摆手道：“不不不，我不是想要讨回来。这个，是我当年送予你娘的定情信物，竟然还在，果真是我错了……”

晏玖看了眼龙骨，龙骨接过隐生石递还给雨神：“你拿回去吧，免得玖丫头触景生情，徒增伤悲。”

晏玖随后冷冷接了句：“早知是雨神大人的东西，我早就送还回去了。如今既然雨神大人亲自上门来取，现在送还也算不晚。”

雨神不肯接，只知道摇头，嘴里再蹦不出一个字，生恐惹晏玖不高兴。

龙骨叹了口气，将石头掷在地上，搂着晏玖腾云而起，往黎山方向飞去。

路上，晏玖低声道：“方才我是想过将那隐生石留下的。”

龙骨笑：“是怕你夫君我泄露行踪？那大可不必，以我现在的本事，隐藏气息还是可以的。还是说，你觉得你夫君如此不济？”

晏玖勉强笑笑，往龙骨身边靠了靠，开始低声讲黎山时的趣事，说着说着又想起娘亲离世，连一片魂魄都未曾留下，又悲从中来，落下眼泪。

龙骨只得柔声安慰，心疼得直恨不能杀了雨神才好。

两人飞了半天，眼看便到黎山，却发现山外不知何时多出一圈雨幕，小雨淅沥沥，淋到身上，让人心中哀伤。晏玖呆呆立在雨里，龙骨想要劝她离开，晏玖却示意他噤声，他只能静静陪在一旁。

过了许久，晏玖走过来拉住龙骨的手，问他：“你猜这雨是哪儿来的？”

龙骨看她神色，道：“难不成和雨神有关？”

晏玖双目含泪，点了点头：“我觉得也是。站在雨里，我能看到些图影，虽说景色各不相同，可每一幅里头，都有娘的音容笑貌，和他的模样。若他真是我……那这些雨，就是他留下的了。”

龙骨将她拥着，轻声问：“那咱们还要不要下去？”

晏玖点点头，两人按下云头降了下来。

黎山已成荒山一座，得了雨水滋润的花草疯长，填满了大大小小的山路。树木也繁茂参天，长势喜人。野兔山狐在草间跳进跃出，却都只是凡间蠢物，毫无灵性。偌大的黎山，再不复当年的辉煌热闹。

晏玖立在山上环目四顾，蹲下身来，双手按在地上。

龙骨站在她身后，再次看到这番景象还是不由地唏嘘。黎山盛景，他比晏玖记得还要清楚。可更让他记忆深刻的，是当年万妖千魔攻进黎山时的惨况。当年黎姬离世，天下众妖闻此消息，为了得到小愿生木晏玖，尽数进攻黎山。那时他也重伤，只得想方设法来到此处，以身化笼，与晏玖相互扶持，撑到最后。

晏玖闭上双眼，双手化作树根慢慢伸进地底，找到黎山地脉。那地脉原本磅礴浩瀚如汪洋大海，如今却只余一线，还是靠着远处雨水滋润得以苟活。她操控树根小心翼翼将灵力输进地脉，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，那地脉才变作幼苗，两片嫩绿的叶子扣在一起，向晏玖遥遥致谢。

晏玖这才收回手，起身时一个趔趄，龙骨赶紧将她扶住：“你何必这么着急，大不了咱们在此住上几日，你得闲便来输上一星半点的灵力，也不至于累成这般模样。”

晏玖摇摇头：“在外面待太久总归不安全，如今地脉已经可以自行吸收外界灵气生长壮大，相信再过个几千年，这里还会变成个灵气充盈的好地方。你也知道，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太多。”

龙骨牵着她手，将法力输给她些，一面温声道：“我岂会不知你心中如何想的？只是看你这样，实在心疼，是为夫的考虑不周，早该将此处修整好的。”

晏玖精神好了一些，终于露出个笑脸，“咱俩实不必讲这些客套话，现下看也看了，哭也哭了，回京城吧？免得乐微他们担心。”

龙骨神秘一笑，“还有个地方，来，我带你去。”说着牵着晏玖的手飞身而起，越过繁花翠木，到了个山洞旁。

晏玖脸色不太好看，停住脚步不肯上前。时间已过了不知多少年，可她仍然记得自己当年只是小树苗的时候，因愿生木的名头招惹来的灾祸。铺天盖地的妖魔流着馋涎，乌黑如墨的爪子拼命想要将她捉住，填进口中。

正想着，龙骨喊了她一声。

晏玖回头一看，不知何时面前立了座骨笼。一根根白骨如玉一般温润，光芒四射却不耀眼，似月华，似萤火。龙骨的声音自骨笼传来：“丫头，进来。”

晏玖直直走进骨笼。

龙骨的声音低沉温柔：“当年咱们便是这样，熬过了生死大劫。我化骨笼救你，你以灵力助我。玖丫头，黎姬去了，雨神也算不得是个好父亲，我知道你难过却无能为力，也不是个好夫君。可是我龙骨在此起誓，无论以后千年万年，即便我这身白骨化成飞灰，也会堆在你晏玖的身边，绝不会舍你而去。”

晏玖在笼中泪如雨下，龙骨旋身化回人身将她抱住，“哭什么？你夫君这一身本事，即便是遇着佛祖也不会化成灰，况且……”他附在晏玖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，晏玖蓦地瞪大眼睛，一手指着他鼻尖：“你说真的？那你岂不是……”

龙骨捉住她手握在掌心，“嫌我老？还是觉得配不上我了？没事，不必羞愧。”

晏玖终于破涕为笑，转而又担忧道：“既如此，那……”指指天上，“岂不是更不能容你了？”

龙骨笑得胸有成竹：“放宽心，你夫君的命，还轮不到他做主。况且以如今三界的境况，到时候谁主沉浮尚说不准，神佛定会有求到我门前的一天，你且看吧！”

晏玖点点头，最后望了眼面前的黎山，突然问龙骨：“愿生木可以己身性命许愿，定然灵验，可我母亲至死，我也不知她许过什么愿。你可知道？”

龙骨仔细想了想，“我也觉得奇怪，当年她身中剧毒之时，我还在猜想，莫不是她大战之前许了什么愿，才会……”

晏玖闭上眼睛挂在他脖颈上：“夫君，咱们回去吧。”

龙骨点点头，抱着她腾空而起，回京城而去。

龙骨两人走后不久，黎山突降大雨，满山树木鸟兽皆被洗涤，凡骨渐退，灵骨慢生。

黎山，在荒芜了千万年后，终于开始恢复其本来的模样。